8月6日上午,由聊城市社科聯(lián)、聊城市政協(xié)文化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共同主辦的紀念季羨林逝世15周年座談會暨“羨林學者培育工程”推進會在聊城召開。筆者有幸與會并發(fā)言,現(xiàn)將發(fā)言心得整理如下,敬請方家指正。
能夠參加聊城市紀念季羨林先生逝世15周年座談會暨羨林學者培育工程推進會,個人感到十分榮幸。作為從臨清走出的著名學者,季羨林先生一生心系桑梓,情牽故土。他省吃儉用,捐資支持家鄉(xiāng)教育事業(yè);他奔走呼吁,使臨清古塔得以修繕;他撰寫文章,宣傳臨清,讓外界了解臨清、了解聊城等。季羨林先生在北大工作期間,曾經(jīng)七次回故鄉(xiāng),臨清、聊城的許多人都同季羨林先生有過交往,感受其人格力量,親沐其教澤。比如,臨清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馬景瑞先生就是季老的忘年交,著有《我所知道的季羨林先生》(山東畫報出版社2003年版);臨清市委宣傳部原副部長季孟祥同志系季羨林先生至親晚輩,季老每次回鄉(xiāng)都是他忙前忙后。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,這次只能由我作為臨清的代表參加此次座談會,屬趕鴨子上架,心中自然惶恐。但話說回來,季先生是我們臨清人的驕傲,是我的母校山東大學的杰出校友;季老幾次還鄉(xiāng)我都是親歷者、服務者,季先生的治學精神列契合了山東大學“學無止境、氣有浩然”的校訓,激勵著我們?yōu)樯鐣茖W事業(yè)略盡綿薄之力。所以,借此機會,斗膽講上幾句,匯報三點想法,請領導和專家指正。
一、追憶季老愛鄉(xiāng)情結,感悟先生人格魅力臨清是季老的家鄉(xiāng)。季羨林先生對家鄉(xiāng)的熱愛,是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熱愛,而這種熱愛又與愛國、愛山東和愛聊城緊密結合,正如季老所說“要想愛國,必先愛鄉(xiāng);鄉(xiāng)而不愛,何從談國!”他在《懷念母親》一文中這樣寫道:“我一生有兩個母親:一個是生我的母親,一個是我的祖國母親。我對這兩個母親懷著同樣崇高的敬意和同樣真摯的愛慕。”而離開故鄉(xiāng),離開母親,是季羨林先生永久的悔。他在6歲之前,同母親朝夕相處,相依為命,母親那雙長滿了老繭的手,在他心里占據(jù)了重要的位置,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。后來季羨林先生離家求學,想著母親多少日夜眼望遠方盼望自己的兒子歸來,他發(fā)誓在大學畢業(yè)后一定要迎養(yǎng)母親。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,子欲養(yǎng)而親不待。季羨林上大學二年級時母親去世?!拔也蝗滔胂竽赣H臨終時思念愛子的情況;一想到,我就會心肝俱裂,眼淚盈眶。我后悔,我真后悔,我千不該萬不該離開了母親。世界上無論什么名譽,什么地位,什么幸福,什么尊榮,都比不上呆在母親身邊,即使她一個字也不識,即使整天吃紅的?!薄顿x得永久的悔》是季先生在望九之年寫下的一篇文章,時隔多年,歷經(jīng)滄桑的老人,內(nèi)心深處的感情沉淀得愈加濃烈,如今讀來更加讓人動容。
母親雖已離世,但是父老鄉(xiāng)親還在,故鄉(xiāng)還在,“鄉(xiāng)音未改鬢毛衰”,對故土的深深眷戀、對家鄉(xiāng)的濃濃思念、對親人的無比懷念始終縈繞在季先生的心間。這種情感付諸筆端,便寫出一段段情真意切的文字:有據(jù)可查的是,在他6卷、180萬字的散文集中,寫到故鄉(xiāng)的文字就有20余萬字,其故鄉(xiāng)情思概可想見了。他在散文《月是故鄉(xiāng)明》中寫到:“我看過許許多多的月亮。在風光旖旎的瑞士萊芒湖上,在平沙無垠的非洲大沙漠中,在碧波萬頃的大海中,在巍峨雄奇的大山上。我都看到過月亮。但是看到他們,我立刻就想起我故鄉(xiāng)中那個葦坑上面和水中的那個小月亮。不管我離開我的故鄉(xiāng)多少萬里,我的心立刻就飛來了。見月思鄉(xiāng),已經(jīng)成為我經(jīng)常的經(jīng)歷。思鄉(xiāng)之病,說不上是苦是樂,其中有追憶,有惆悵,有留戀,有惋惜。流光如逝,時不再來。在微苦中實有甜美在?!奔玖w林先生筆下的故鄉(xiāng)因月亮而變得明亮,故鄉(xiāng)的月亮也因為季羨林先生的文采變得格外圓潤,天涯海角的游子們一想到故鄉(xiāng),心總是柔軟的,不經(jīng)一觸的。
季羨林先生走出了家鄉(xiāng),走出了國門,但沒有走出那根植心底的愛國情結;他走進燕園,走上了大學的講臺,但沒有走出那融入生命的鄉(xiāng)土情結。他曾為《臨清市志》做序,在文中這樣寫道:“在中國歷史上,愛國主義成為傳統(tǒng),由來已久,在全世界上罕見其匹。原因是在中國歷代都有外敵侵略蹂躪中國人民。存在決定意識。于是就逐漸形成了濃烈的愛國主義。進行愛國主義教育也是其道多端。我個人認為,要想愛國,必先愛鄉(xiāng);鄉(xiāng)而不愛,何從談國!我在小學讀書的時侯,有一門課程,叫做“鄉(xiāng)土”,專講本地區(qū)的文化、歷史,以及各方面的情況。我學了以后,覺得非常親切、有味,受益良多。愛鄉(xiāng)之心,必然油然而生。鄉(xiāng)相聯(lián)而成國,在潛移默化中,既然愛鄉(xiāng),還能不愛國嗎?”季老更為家鄉(xiāng)做了許多事情,在此不一一贅述。
二、繼承季老治學精神,致力文化傳承創(chuàng)新季羨林先生學貫中西,古今兼通,在佛學、敦煌學、翻譯學等諸多領域卓有建樹。季羨林先生一生取得的豐碩成果和崇高的境界,絕不是偶然的。這是季羨林獨特的人生經(jīng)歷、齊魯文化之熏陶等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,總結概括季羨林治學精神,大體有以下幾點:
首先,羨林精神是一種學無止境、寸陰是競的進取精神。季先生也曾是一名懵懂少年,只知玩耍而有時荒廢學業(yè)。但在濟南山大附中、清華大學,他有幸得遇諸多名師,受到王壽彭、胡適、陳寅恪、傅斯年等大家的鼓勵和熏陶,培養(yǎng)起了向?qū)W之志。這種對學術的追求影響了他的一生。即使文革中被勒令看大門,他也是利用點滴時間,一邊看門房,一邊偷偷地翻譯了卷帙浩繁的印度史詩《羅摩衍那》。在已過八十多歲的高齡,先生依然整日泡在圖書館里,在《四庫全書》中搜尋“糖”和“石蜜”。北大很多人都知道,先生桌前的臺燈成了朗潤園的“啟明星”,甚至在301醫(yī)院的病床上,先生依然筆耕不輟,佳作迭出??梢哉f,季先生的一生,都真正體現(xiàn)著“為學日益、寸陰是競”的進取精神。有耕耘才有收獲。季老的學術成果,用輝煌二字來形容,一點兒也不為過。
第二,羨林精神是一種精益求精、嚴謹治學的大家風范。季羨林先生在德國留學期間,受到德國老師“徹底性”的很大影響,他們的學風異常地認真、細致、謹嚴,寫文章都是再三斟酌,盡量做到天衣無縫才去發(fā)表。這給季先生以很大的影響。在哥延根大學作畢業(yè)論文時,他曾花了很長時間準備寫篇《導言》,想表現(xiàn)一下文采,炫耀一下??伤膶熗郀柕率┟滋亟淌谠谶@篇《導言》前畫了一個前括號,在最后畫了一個后括號,笑著說:這篇《導言》統(tǒng)統(tǒng)不要!里面全是華而不實的空話,一點新東西也沒有!這件事給季先生的刺激和啟發(fā)極大,使他畢生受用不盡。季先生的畢業(yè)論文完成以后,老師要求他從頭至尾認真核對,不但要核對從卡片上抄入論文的篇、章、字、句,而且要核對所有引用過的書籍、報刊和雜志。他寫畢業(yè)論文花了三年時間查閱書籍報刊資料,再重新借閱一遍,心里要多膩味就多膩味,但老師要求嚴格,他便硬著頭皮,耐住性子,一本一本地借,一本一本地查,把論文中引用的大量資料重新核對一遍,不讓它發(fā)生任何一點錯誤。這篇畢業(yè)論文學術價值極高,引文準確無誤,至今仍是印度學領域的權威著作。1947年,季羨林用中英文兩種語言發(fā)表了力作《浮屠與佛》,發(fā)千古未發(fā)之微,提出“佛陀”乃“佛”之加長,“佛”非“佛陀”之略稱,使“佛”的出現(xiàn)早于“佛陀”這一史實得以澄清。1990年,43年之后,他又寫成《再談浮屠與佛》,靠多年積累的大量資料,解決了前文中遺留下來的一個問題,論證了浮屠、佛陀來自于大夏語,而“佛”則譯自其他伊朗語族文字,以此證明佛教傳入中國有兩條路線:一條是印度—大夏(大月氏)—中國,用“浮屠”、“佛陀”;另一條路線是印度一一中亞新疆小國—中國,更正了前文中的“佛教直接入華說”。有了這樣的徹底性,季先生在寫作的時候,掌握一條原則,絕不重復陳詞濫調(diào),沒有新意不寫。季先生常說:鸚鵡學舌,非我所能;陳陳相因,非我所愿,寫一篇文章,總想在里面提出哪怕是小小的一點新看法。季先生至今己經(jīng)寫下1000多萬字的論著,論文長的一篇有10多萬字,短的只有幾百字,大小幾百篇散文、序、跋,篇篇沒有類似之處,新論新意迭出。一部部學術專著,也都是填補空白之作,佛教研究是這樣,語言學研究是這樣,中外文化交流史研究也是這樣,一部中外《糖史》,成為歷史學領域獨占鰲頭之作,其地位足以與沈從文先生的《中國古代服飾研究》相伯仲。季羨林先生做學問的徹底性,不僅表現(xiàn)在追求新論、新意,而且還表現(xiàn)在嚴謹而細致的治學態(tài)度上,就是遣詞造句這樣的小事,先生也從來不敢稍有懈怠。年齡越大,地位越高,對讀者的責任心越強。季先生白己說過,在自己年輕時寫的文章中,很有一些不習見的詞兒,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概使然。而到老年,膽子越來越小,經(jīng)常翻查字典,往往是心中想出一個詞兒,如果稍有懷疑,則以詞典為據(jù),詞典中沒有的,決不寫進文章,簡直有點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的意味了。由于這些原因,王國維治學三境界中的第三境,即辛棄疾《青玉案·元夕》所說:“眾里尋她千百度,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”這一境界,季羨林早就順理成章地達到了,而且是有所超越。
第三,羨林精神是一種熱愛祖國、為國爭光的赤子情懷。季羨林先生多次講,“平生愛國,不甘后人,即使把我燒成灰,我也是愛國的!”求學清華時,他加入赴南京要求蔣介石政府抗日的請愿行列,還到農(nóng)村去宣傳抗日愛國。赴德留學,“是為了愛國”。就在德國法西斯統(tǒng)治的黑暗歲月里,雖然忍饑挨餓,仍然發(fā)奮學習希臘文、拉丁文、梵文、吐火魯文、巴利文,研讀梵語佛教經(jīng)典。當他的博士考試門門得優(yōu),畢業(yè)論文勝利通過時,他的感受是:“我沒有給中國人丟臉,可以告慰親愛的祖國。”季羨林回國到北京大學工作后,就把愛國精神化成報效祖國的教學與研究的實踐。他不斷地開創(chuàng)學術研究的新領域新課題,忘我地獻身學術研究以實踐愛國報國的志愿。他為歸國3年里寫了40多篇文章,有13篇學術論文而自覺滿意;他又為上世紀50年代前5年“我的學術研究成果竟是一個零”而自責,感到愧疚。正是基于學術報國的意志,他在“文革”后期偷偷地翻譯蜚聲世界文壇的印度史詩《羅摩衍那》。他每天提心吊膽地進行著:先把原詩譯成白話散文,然后反復推敲修改成四行一韻的詩句,歷經(jīng)5個寒暑,終于把長達8萬行的《羅摩衍那》譯成中文,為中國翻譯史和中印文化交流史建造了一座豐碑。
20世紀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,“敦煌在中國,敦煌學在國外”的研究狀況深切激發(fā)了中國學者的民族情懷,客觀上推動了敦煌學研究在中國走向深入,促使中國學者奮勇直追,更快地加強敦煌學的學科建設和學術研究。同時,長期以來,國內(nèi)敦煌吐魯番學研究處于一個無序狀態(tài),主觀上也需要一個學術團體予以組織和引導。在這種背景下,季羨林先生參與籌建了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。1983年8月15—22日,來自中國內(nèi)地及香港地區(qū)的194名代表云集蘭州,參加了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成立大會暨全國敦煌學術討論會。大會討論通過了學會章程,決定聘請27位專家學者和領導同志擔任學會顧問,同時選舉產(chǎn)生了理事會,理事會推選季羨林先生為會長,唐長孺、段文杰、沙比提、黃文煥、寧可先生為副會長。主持編纂了《敦煌學大辭典》,推出了一大批學術成果,使“敦煌在中國,敦煌學在國外”局面徹底改觀。
三、擦亮季老文化名片,助推社科事業(yè)發(fā)展前賢既逝,德音永存。雖然季先生離開我們已15年時間,一代文化大師漸行漸遠。但先生對家鄉(xiāng)的關愛歷歷如在眼前,羨林精神仍是我們?nèi)≈槐M的寶貴財富。我們更應該將先生的精神發(fā)揚光大,全力打造“季羨林”文化品牌,努力書寫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聊城嶄新篇章。
在這方面,臨清市委、市政府投資興建了高標準的季羨林先生紀念館、季羨林先生憩園和故居。2019年,編纂了《高山景行——家鄉(xiāng)人心目中的季羨林先生》,由山東大學出版社出版。2021年,與聊城市社科聯(lián)共同開展了羨林學術高端講壇啟動儀式,成立了山東社會科學院臨清運河研究院。在聊城市,聊城大學設立了季羨林學院。特別是全省首個市級社科人才工程——“羨林學者培育工程”于2020年正式啟動,激勵著聊城社科工作者繼承和弘揚季先生嚴謹治學精神,增強做中國人的骨氣和底氣,促進學術交流繁榮,取得了豐碩成果。這也得到了季老家人、弟子的贊揚和社會各界的高度評價??梢韵嘈牛w林學者培育工程在不久的將來定會結出更豐碩的成果!
紀念季羨林逝世15周年座談會暨“羨林學者培育工程”推進會會場